母亲

panhh2008

我早应该用我的笔写几个关于母亲的字，但总觉得平凡的无从下笔。 打完篮球后和同学躺在足球场的草坪上，谈起了家里的情况，谈到兄弟姐妹，谈到家族历史，谈到远在家中的母亲。 母亲是典型的农家妇女。上学不多，出门不远，见识不广，理想不大。 但母亲很伟大，我不知道这个词在现在的社会还值几个钱，但我确实找不到别的更贴切的词了。母亲很伟大，在我不多的经历中，母亲起了巨大的作用。 我不知道我的出生对母亲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我推想在那个家贫如洗的年代里，母亲欢心的笑容中必定夹着一丝苦恼。我仿佛能看见那间没有门户的房子里，刚走过自己少女年华的母亲是如何在维护我渺小的生命的。年幼无知的我喜欢上了生病，瘦弱的身体在无时无刻地折磨着或许对人生还抱有远大理想的母亲。 母亲挺过来了。一个人冒着寒风，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孤独的脚印，把我送往医院，从死神身边抢了回来。我该感激母亲，感激她为我而牺牲的青春，感激她又一次给了我生命，感激她让我在开始向往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突然离去...... 我从来没有责怪过我那个并不旺盛的家族，尽管刻薄让母亲长时间忍气吞声。爷爷奶奶经常在父亲为他们出门奔波的时候拿母亲出气，我至今很难想象母亲抱着我一次又一次地在厨房门口张望等待人家吃完饭再去做饭给我吃的情景，很难想象她没白天没黑夜地劳作然后回家做出气筒的委屈。父亲给不了母亲多少安全感，毫不景气的家境让他拥有无穷的火气，回趟家母亲就受次罪。 脱离家族的束缚去自立门户时母亲很欣慰，一门心思地打造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我慢慢长大，弟弟和妹妹也相继来到这个世上。负担的加重没有击倒母亲，却让父亲得了一身病，肠胃长年累月的出状况，脾气也一日日变得粗暴。在那样的岁月里，我没有能力替母亲分担点什么，就学会了无助的哭泣，男子汉的眼泪在那个特别的时候或许根本不值钱。我哭，母亲没有哭，在我的记忆里面，她从来都没有哭过。是坚强还是麻木，我无从知晓。 上学后，记忆里很少是关于母亲的。我早出晚归，母亲同样的早出晚归。我晚归后找同伴们满村子跑，母亲晚归后忙那永远也忙不完的活计。 升入初中后，我住进了学校的宿舍，一周才回一次家。每每回去，见到的还是那个忙碌的母亲。性格的突变让我在家里找不到一点共同的语言，尽管很多时候我想和母亲聊聊，嘴总是倔强的张不开。母亲也不会多说话，我知道她在适应着我的变化，她明白有朝一日我会长时间的离开她，离开她精心打造的家。 我是家里第一个在县城常住的人。当以全乡第一的成绩进入县一中的重点班级后，半年才能和母亲见一面。我从那个时候学会了想念母亲，开始想念她的无微不至，想念她的全心全意，想念她的无私。我也明白了母爱的伟大，明白了儿子对母亲的依赖和母亲对儿子的牵挂同样伤筋动骨。在平身第一次住进去的宿舍楼里面，我第一次在梦中见到母亲：她坐在散发着泥土被烧烤的味道的炕上，一针一线地納着鞋底；那种神情很自然，让我回味无穷。我的回报依然没有话语。 拿着第一次挣到的五百块奖学金往母亲手里赛的时候，我看到母亲很开心的笑了，眼里的血丝透着湿润。我不敢说那是我给母亲的回报，我也从来不敢想我会用自己的能力去报答母爱，母亲的爱我永远报答不了，那是金钱和成就无法相比的。 我知道自己很优秀，我想母亲应该很是高兴。儿子没有让她失望，没有把她十多年的辛苦化为泡沫。但母亲依然很忙碌。我在学业上有了点希望之后，父亲毅然决然的把乡下的家搬到县城来，母亲也从地道的农民摇身一变成为商人。父亲是商人，在生意场上跌打滚爬十数年终于把家境搞得好起来，母亲却没有受到多少影响。第一次去市场的时候我跟在母亲身后，我能感觉到她好像在发抖，和人讨价还价时声音在打颤。那对母亲来说太难了，以前只有过年之前才会进城办年货，而要让她一下子毫无准备的融入那纷乱的环境确实很困难。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做到的，很多天后我再去市场的时候，母亲俨然应经成为了能说会道的小贩们中间的一员。 考上重点大学我没有多么激动，因为我远远不满足那个结果。但父亲和母亲激动的让我有些难以接受。我破了乡下那个村子里几十年没有大学生的记录，这无疑让他们感到很荣耀。但荣耀什么也换不来，相反，他们要面对更加沉重的经济负担。父亲加大了投资，又减少了母亲的休息时间。离家奔赴大学的路上送我的是父亲，母亲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她只在汽车站上帮我放好行李，然后一动不动地的看着我们上车、移动、消失。透过车窗向母亲道别时我特别想哭出来，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一身旧衣服与发展起来的县城很不匹配，黄绿色的头巾包住了她夹着银丝的头发，带着微笑的脸上是那种一贯的慈祥，嘴在动，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两只手筒在袖子里，脚下是一滩泥水，瘦弱的身子在风中有些摇摆......我在等火车的时候背着父亲给母亲打了电话，告诉她我们已经买到火车票，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到学校了。我经常想起母亲送我的情景来，每次我都想哭，自己好像不是去上学的，倒像是为了逃避母亲逃避家庭而跑出门的，所以总有一点内疚。 每个周末我都要给家里打电话。父亲总是在外忙碌，他把生意上的事交给母亲后，开始当起了出租车司机。接电话的大多时候是母亲，我们之间的话题很少，我问家里的情况，母亲问我的学习情况，三五分钟就可以了事。但我总想听母亲说话，我想我总是想知道母亲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是过得很好的，那样我就不会感到内疚了。母亲过的确实很好，忙的很自然，忙的很幸福。身体虽然很不强壮，但极少生病;父亲曾经说过母亲很少考虑事情，很少操心，这是母亲的优点，她过得辛苦，却从来不恼苦。 假期我总要回家，很多同学开始自立，我却越来越舍不得家了。每次到家时总是天刚亮，我背着包站在门口等母亲开门。那时候我总会想母亲看见我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会说我胖了还是说我瘦了，或者说我白了还是黑了。但母亲从来没说过，只是极关切的问几句：来了啊？冻吗？累吗？然后把时间交给父亲。 假期里一切照旧。我经常出去和老同学老朋友聚会，有时间就给母亲帮一些小忙。我很想和母亲一起劳动，让她在忙的时候不觉得寂寞，让她能和儿子亲切的接触，让她感受儿子对她的爱。但总是没有机会，我“忙”属于我自己的事情，依旧把别的交给母亲。母亲不会抱怨，从来不会，在教训弟弟妹妹的时候她总会把我除外，不管我是对是错，做得好或者不好。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已经是一个离开了家的人了，回到那里只能算是个客人，而母亲也已经习惯了没有我在家里的生活。我不敢去看那本放在抽屉里的户口簿，那上面有我的父亲、母亲，有我的弟弟、妹妹，却没有我。上学走的时候只有母亲送我了，父亲已经习惯了我的长大和自立。依然是那车站，依然是那类似的场景，只不过地上有时候是积雪，有时候是泥泞。 在学校经常想起母亲来，也经常梦见她。想起母亲的时候我会觉得我很是脆弱，总想哭；梦见她的时候枕头上总会留下泪痕。我知道我在长大，将来有一天我会完全靠自己，不会再让母亲去劳碌。 我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但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让母亲过上一个幸福清闲的晚年。